写给我遥远的爱人

来源: 天天快报              时间:2021-08-20 17:00

写给我遥远的爱人

三月雪

夜里为了看雪,我没有开灯也没有拉窗帘。纷纷扬扬的雪一直下着,院子里的地上铺了了厚厚的一层,树的枝枝杈杈上也堆满了白绒绒的雪花。前两年雪下的很少,今年不知怎么了,春节前后下了两三场雪,沒想到都三月了,又下了这大的雪。我站在窗前一边想着一边打開一扇窗想要闻一闻雪的味道,突然想到白天我在园子里散步看到墙根有一个洞,不知是前些日子雪水融化使之塌陷的还是什么动物打的窝,不會里边住着刺猬猬吧?我記得前些日子邻居家的一個男孩养的刺猬跑了,他還在樹叢里里四處尋找,也不知后來找到沒有?不知那隻刺猬會不不會鑽到土里?紛紛扬扬的雪下的很大,雪會把那個洞掩埋住,明天亮一定去看看。天氣預報說明天晴,氣溫十度。太陽出來,雪就会融化的。我推開窗子,一陣清涼的⾵風裹挾着飄雪迎面而來。我用手擋了一下風雪吹襲但却聞到了春天的味道,那是湿润泥土和即將萌发的花草香味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浸漬所產生的一股沁人心脾的特殊的气味。春天快來了,在這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寂夜里我怔怔地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從房間傳來小提琴的声音。我回頭看向房間的深處,昏暗的光線下妹妹送我的那個智能小音箱上藍色小鍵在閃烁,它在定時播放音樂。今天是海菲兹演奏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

要是立国知道如今夜裡我經常聽音樂一定會很奇怪,过去立国经常开玩笑地说我是音乐的大敌。现在確實令人不可思議,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古怪。我转过脸看了一下靠墙边的长沙发,这是立国最经常坐的地方。上面散乱的放着几本书的灰白色的长沙发被外边雪光反射下显得很长很长,一种神秘空虚的感觉在那里延长。寂寥孤独和漫天飞雪在一起,给我心里塞满了戚戚苦痛。要是立国仍坐在那该多好!立国走了家也跟着走了,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对我而言白天黑夜不再转换,时间漫长的让我的心惶惶不不安,经常不知所措的感到惆怅。

忽然一片雪花如柳絮般轻柔地飘落在我手上,我看着它在我手指上慢慢融化了。随着海菲兹演奏巜流浪者之歌》的琴声,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飘洒过来就像一个又一个的音符美丽而忧郁,充满了感伤和思念。恍惚间我想起以前这个季节,紧闭一冬的窗户洞开,带着柳絮的春风吹拂在耳边。立国兴致勃勃地打开他的小提琴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虎皮纹的小提琴开始轻轻的擦拭,给提琴弓上松香,然后兴奋地叫我坐在椅子上不要动,他开始拉琴。立国能拉好几部小提琴曲中的慢板乐章。很令人惊叹,他并不识谱,全凭他的记忆和感悟,居然拉的很好。每当他拉《流浪者之歌》的时候,我都会感动。立国经常听音乐,有时我也听听,不管是帕尔曼还是穆特,他们演奏的《流浪者之歌》都不曾使我丢下手中的活,不曾使我感动的落下泪来,可是立国的琴声如歌如泣,那种伤感的灰色调子充满了人的情感,那美妙的琴声就如无忌的风在天空中飞馳,那时的我变得空灵,我的心随着音乐跌宕起伏,时而鸣咽,时而舒展,立国的琴音使我感动。也许是因为他是我的爱人,我听的才会如此的荡气回肠。

立国对音乐的欣赏絕非学究式的。他完全凭直觉去欣赏,他不会人云亦云,许多名作他並不喜欢,他喜欢的作曲家很少。他一直推崇巴赫的作品,特别巴赫的六首无伴奏大提琴奏鸣曲他尤为喜欢。文革中正当他年年轻的时候,他买过许多把小提琴,孤身一人在宿舍里品味。当时的北京没有乐器商店,不过东单、西单两家旧货店经常有一些不知从那儿辗转过来的乐器在出售。立国经常去这两家店,他的小提琴几乎都是在那买的。有一天他在东单店那里发现了一把虎皮纹的小提琴,当时他没有那么多钱,他就和卖琴的售货员商量好给他留下,立国就省吃简用,千方百计地攒够钱去买了下来。我曾听他说过,当他买下这把心仪的琴时,他兴奋的整夜不眠,反复的拉琴,反复的倾听这把琴的音色和音量,一边拉一边听。这把琴声音高贵和谐,有一种金丝绒一般的柔美,有一种阳光一般明亮的穿透力。立国兴奋不已,这把琴是他终生的挚爱。立国对他其中的一把小提琴的音色不太满意,他就上旧书店寻找制作小提琴的书,开始琢磨如何才能使这把琴音色好一些。在那几年里他对小提琴进行执着的研究,对小提琴的面板、背板以及音柱,甚至连粘合的胶都仔细分析研究过。他四处请教,为此他结识了了许多朋友,有音乐学院的调音师,有音乐研究所工作的研究人员,还有乐器工厂里的制作小提琴的师傅。立国把那把琴拆了重新制作多次,一直到他略微满意为止。至今家里还有各种各样的工具。

立国心灵手巧,他时常说自己要是从事手工制作一定会成为能工巧匠。在那段画不了画的时间里他甚至想调离工作到乐器厂去学习制作小提琴。立国说自己错过了学习拉琴的年龄是很大的缺憾,他伸展开自己的双手给我看,立国的手掌宽厚飽满,手指关节柔软灵活,他的手真的又大又厚又软,有他这样的手演奏八度、十度都会很轻松,有这么好的先天条件,不拉小提琴真是可惜了。立国说那个时候他的脑子里都是音乐,一些曲调在心中自己生成,它们像一只雨燕扑扇着翅膀在空中盘旋。夜里闭上眼睛感觉音乐有时像是小溪在潺潺流淌,有时又变成波涛汹涌的海浪在猛力地拍打冲击,如此强烈震撼和持续以至使立国经常觉得自己脑袋要爆炸开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抱着自己的头大声的吟唱起来,直到自己筋疲力尽。可惜他不能记录下来,要不咱们国家又会多了一个伟大的音乐家。

我记得康定斯基说过一句话:才能的这种发展和提升需要强大的专注能力力。立国就有这种强大的专注能力,他不管做什么都是全力以赴,在画画上更是如此。少年时立国为了提高在绘画中观察物象的能力力,他能在河边坐上三、四个小时一动不动地观察河水颜色的变化。有时他对着天空久久地注视居然会引起路过的人也好奇地抬起头仰望天空。立国的超强的视觉记忆在他的绘画作品中显示出自然和谐的力量。

立国说在他上学时,他和他的老師发生过一次激烈的讨论。有一天上课,老师独出心裁把课堂作业摆在室外,在院子里阳光下摆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劳动妇女。老師摆完之后很是满意,站在远处出神地欣赏自己的作品。同学们各自选好了位置,开始动笔。老师微笑地看了看大家停顿了一会就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去。立国也觉得老师摆的作业很好,阳光下这个穿红衣服的劳动妇女很有画头。他就聚精会神地观察起来,认真地端视这个妇女,以及天空云彩的移动在她的脸上、身上颜色的细微变化,立国就这样专注地一动不动地看了许久,然后起身回画室画这幅画了。正当立国全神贯注地画画时,突然门重重地推开,老老师急匆匆地走进来生气地对他说:“为什么不在院子里画?难道不喜欢这个作业?”


立国一边继续画画一边给老师解释:“这个人物我都记住了,要是有的地方记得不清楚我会出去看。”

老师说:“画画时都是看一眼画一笔,那样才准确。而你……”

立国:“老师,看一眼是不是记忆?”

老师:“是记忆。”

立国:“看一眼是记忆,看十分钟是长一点的记忆,我只不过是更长的记忆。另外还有在画室里画不受天空变化的影响。”

老师一边听一边走到画前,关注地看着画,瞬间老师紧绷的面孔放松下来,一丝欣慰一丝喜悦在老师的眼睛里闪烁。老师沉吟片刻又看了看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过去了许多年,立国想起此事对我说,他十分尊重这位老师,很明白老师在教学上花费了不少心思。可是立国却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他确实是这样一个人。立国在和朋友谈论艺术、谈论哲学时总能带着一种非凡的感染力让人听的热血沸腾,可是在生活中,在与人交往上立国的能力却很低下,亏着他的老师品行高贵,并不计较他在这方面的问题。

立国的一生不管有时多么清贫,不管生活有时多么黯淡乏味,不管命运有时多么令人紧张不安,但是他总是怀揣梦想充满希望。他有着强大的内在张力,他能用艺术冲破黑暗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我想在立国画时,那是立国最幸福的时候。

立国告诉我,有时画面像一首歌曲一样在他心中盘旋,每一种色彩:褐色、赭石、湖兰、翠绿、群青、钴蓝、玫瑰紅……都像一个个音符在他眼前闪动,每种色彩都充满了活力,在他面前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力量,四周为色彩环绕似乎自己融入其中,每画一幅画都是一次神秘的令人难忘的体验。多少年来立国在绘画中一直在追寻自己内心的呼唤,画面就像自己生成,自己创作一样,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新世界,立国让他的绘画沿着自己的轨迹前行,它的形式和色彩与立国的内心紧密相连,充满了内在的神秘的光辉,我想他的绘画会影响未来的艺术,他的艺术不会再有孤单。

我的思绪随着海菲兹演奏的音乐东想西想,飘飘荡荡,漫无目的。忽然一阵强劲的风从空中掠过,我看到一大团雪从树枝上吹落下来,悠悠的琴声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穿梭带起了一片涟漪,在那落滿雪的树杈与树杈上碰撞。美妙的旋律㪚發的忧郁感伤的色調慢慢融入了靠牆边的被雪压弯了的那些黃楊里,最终消失在风吹起的黑暗中。

  一一老车


最新消息

观雲先生|芳芳芳:以花艺理想,让人生诗意美好

2021-08-25 11:01:36

“时代风采——上海现实题材美术作品展览”开幕

2021-08-23 08:31:14

“中国书法·年展”全国行书、草书作品展签约仪式举行

2021-08-23 08:26:59

写给我遥远的爱人

2021-08-20 10:58:10

第四届全国新钢笔画学术展在上海开幕

2021-08-20 10:30:31